水江的风

水江,我的家乡,重庆东南部的一个平凡小镇。境内多山但都不算高,有河却不能称之为江,和中国大多数的小镇一样闭塞沉浮千年,然后在最近二三十年的光阴里经历过了一场由量变到质变的跳跃发展。所以,像我一样的游子时常会有感觉“不复当年”,这四个字饱含太多的喜感和怨念,双重色彩的调和其实也就是个简单的得到和失去,一种快意的缺憾!可在我印象中,水江的变化一日千里,却有一样东西从来都在,从来不变,那就是那从不将息的风!

风作为气的随从,有人的地方自然也会感觉到有风,本没有什么殊异不同,但因为风力层级以及人的特殊心理感觉,于是就有了很多的标签属性,因地制宜地被人为赋予感情色彩,或悲或喜,或嗔或怨,在历史地理上传承,在口口相传之中延续……而水江人之于风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有人曾说风是水江特产,谚语里也有说水江的风,一月吹三回,一回吹十天。可以想见,水江人都是吹着风长大的!当然,夸张的成分肯定是有,但水江多风却也是事实。

严厉格意义上讲,地理上的水江镇有些像盆地却更像沟谷,很多的气场很多的风口,各种鱼贯而入。我老家附近的风就是自西向东,过了大桥,从水江中学的背后翻过土地庙,进而敲响我家的门窗。风它有时候很温柔像女人的呢喃偎依,有时候很暴戾像刑场上的鬼哭狼号。这可不是我瞎侃,《南川县志》有云,古时候县衙就在大桥对面的旧县坝,后来之所以搬走是因为衙门相对的鬼王山山形太恶,还有就是那古怪的风声。每每刑场上处决人犯时,凄绝嘶厉,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大抵这也是“鬼王”二字的由来吧?几年前腊月回家,曾无聊地用手机录下一段“风声鹤唳”,后来放给朋友们听,一个个瞠目结舌,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呵,这就是我的家乡!

我不知道其他乡人的各种感觉,反正我就只记得大风。不是说水江总是吹大风,实际一年里也遇不着几回而且多是在寒冬腊月。只是因为这种喧嚣摇曳的景致强烈到让记忆历久弥新,平日里更多的温存反而会被不自觉忽略。而且像我的经历,总会和贫穷苦难的童年产生关联,所以这大风刮得往往也就刻骨铭心!

当然,水江的风再大也总强不过台风、飓风,不过其强势也不容小觑。走路骑车你会感觉浑身不得力,夜里睡觉总会被那呼号的风声给惊醒。小时后我亲眼看见暴风雨里,中学操场上大大的法国梧桐被生生连根拔起。还有高三时,在那新落成的教学楼,楼下高二的某间教室的铝合金窗被吹得竟然变了形呛然坠地。我也会记得在三岔河那小小的河沟里,戴着一顶夹耳的飞行员小皮帽,风吹得脸蛋儿生疼,鼻涕淌了一地,看妈妈顶着风辛苦地掏河沙,然后因为风吃着夹生的米饭嚼着干硬的咸菜……也有过一些温馨的画面:比如,大风中,三两同学翘课躲到河边,拣来柴火烧烤着旁边地里顺来的玉米红薯;比如,大风中,三更半夜男男女女围坐篝火,畅谈其实很是懵懂的理想还有爱情;比如,大风中,第一次遭遇某种朦胧的美丽或者失意,然后像傻瓜一样的目送一只只纸船和纸飞机随风远离……总之,一切与风有关的记忆都会如水晶球透明一般的清晰。不管是守望或是离开,成功还有失败,岁月永远定格在那里,而风也驻足缱绻,一直跟随着念念不忘的曾经!

前不久,在网上听到了水江镇的第二首形象歌曲,说的就是水江的风,歌名就叫《大风歌》。老实说,虽然明显感觉比第一首《水江美》好,但我不是很喜欢那有些生硬的歌词和那千篇一律江涛似的曲调唱腔,不过也却是因为它而勾起了太多的回忆。大风起兮云飞扬,理想因为记忆而希望!我这二三十年的心路历程,飞奔在那风里。有的驭风而行,有的随风而去,距离就像是我在这里,家乡在那里。所以我会傻傻地以为这一辈子都活在水江的风里!迎着风,我一路地走着。背着风,我一路地哭着。离开实际从未离开,等待之后还有等待,那风就是拂过眉宇心间的手,所有的爱恨像雨,坠入记忆的河流。

水江的风一直吹着。关不了的窗,让它不请自来,守在我的床头。呵,“水江的风”,我又恨又爱不停地嘟囔嗫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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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江子渔 发布在 博客 专栏,并贴了 等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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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丰禾 说:

    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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