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塘碉楼寻迹,一切刚刚好!或许还能更好!

近来鲜少出门。一则游目骋怀,感觉在这南川僻壤,还有我不知道的人文遗迹少之又少;二来人也越来越懒。天干火热,小雨淅沥,我都老大不愿意出门。

也许有人会说,阴天总合适了吧?可是阴天不出片呀,呵呵。况且,也不是所有未曾去过的地方我就一定会去。这里边还有顺路与否?美观与否?值与不值的各种意义考量。

大屋基刘氏碉楼01

但我最后还是顶着炎炎烈日,连续出门了两天……

冬去春来,夏至未央,这大半年里养尊处优才捂得“白白嫩嫩”的,结果只一天就又给我烤成了焦炭,这下某人是真的有些脸黑!

我为什么敢冒这天下之大不违要“顶风作案”呢?只因为我一直以为桥塘的碉楼差不多都垮完了,拆完了。结果同学李总从她的抖音粉丝那里截来一张照片。瞬间,我就有些绷不住。

大屋基刘氏碉楼02
大屋基刘氏碉楼03

天干物燥,亦非山长水远,为何还花了两天时间?

呃,我能说就是倒霉催的么?边走边问,从“白鹤”走到“三水”,整个三合村我几乎转了大半。最近的时候,我离它直线距离不足一百米,可楞是没发现!只因人烟稀少,又指路不清,而这“大屋基”又不当孔道,被县道与乡道刚好夹在中间,还有山峦和树木遮挡,一叶障目。

而且你以为我是连续两天寻迹么?其实中间还间隔了两日休养。莫法,太阳实在太过毒辣!慢慢珊珊,一天才走了18公里,我人就快要歇菜,貌似要中暑……

大屋基刘氏碉楼04
大屋基刘氏碉楼05

饶是辛苦,但不虚此行,私以为这是大南川境内顶数保存较为完好的碉楼之一了。比它还好看的,不是没有,但也真心不多!

这幢碉楼现主人姓肖,甫一听名字,我便一时恍然又一阵释然。还记得几年前我游记乐善桥时曾含蓄的表示桥塘碉楼之下有美女不?嗯,这下实锤了。现主人的名字,与某人高中某个漂亮学妹之间只有一字之差。所以我会想当然地理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然,我也没有多余一问。

人到中年,想当初、悔当初、恨当初之类的林林总总,因为缺憾才唯美,所以有些意境一定不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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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而言,这种以条石作基夯土筑墙的碉楼风格,在渝东南区域屡见不鲜。从巴南到南川,从涪陵到武隆,基本上也都是成群成片的接壤。以致沿线各区县诸如丰盛、太平场、龙潭、大顺、长坝各场镇的碉楼曾经也是多如牛毛而且极具特色。当然其中也包括此处桥塘场所在的水江镇石墙镇中桥乡骑龙镇区域。现在看不到了,不代表以前木有。反正不管有的没的,哪怕井底之蛙如我,曾经见过去过的碉楼,也都数不胜数。

所以较真起来,看到大屋基这幢碉楼我便绷不住这种,属实是有些夸张手法。事实上,我只是被翘角飞檐和雕梁画栋所吸引。尽管画墙也好,画栋也罢,本来没啥特别的。可我恰恰觉得此处的翘角彩绘犹如点睛之笔,一下子便让文物鲜活了起来。这种“小确幸”,给人一种大巧不工,大俗大雅之中又夹杂着一种沧桑质朴的美感!总之,在我见过的一众碉楼当中也算是“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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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主人姓肖,文保牌上却名之“聂家碉楼”,而网上刚刚认识的乡党“清风徐来”(以下简称清风)大哥又提醒我要注意碉楼下的石门对联直指汉室刘家。由是观之,这幢碉楼建成不到百年,已是数易其手。所以我以为最终还是溯本清源,将此楼称之为“刘氏碉楼”,才更为确切。

碉楼本为山野小院一隅,到底是三合院还是四合院,已经很难从遗迹规模分辨清楚。但是小院坐北朝南,正中还留有一道石门保存完好,其上有楹联和七言绝句题刻。尽管书法毫无章法,楷体当中又夹杂行草,还充斥着大量异体字,委实难辨,确有乡野酸儒卖弄之嫌。但字里行间,多多少也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让人颇觉玩味。

大屋基刘氏碉楼10
大屋基刘氏碉楼11

其一,联曰:

以土石竖华堂彭城世泽绵远
民国卅年正月下浣吉旦立
用樑木修大厦汉室宗风流长
教▢▢谢云(章)撰并(书)
横批:天䘵门第

那个“竖”字太诡异,属实认不得,我查了两天没查到,只能从字义与对仗工整来猜度。“臣”字头,又有“大一”为立,疑似以“监”通“建”,但无论是“监”还是“建”,我也确实没有查到还有这种异体写法。后来有读者提示当为“竖”字,然后我按图索骥,从“竪”、“豎”、“䜿”几种异体写法结合分析,果然如此。而落款因为风化漫漶严重,我其实也只识得第一个“教”字,余皆不识。庆幸有“清风”大哥指认,或为当地名士谢云璋(峰岩人)所书。他说的应该是这个“璋”字,但我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个“玉”旁。总之,这书法让我酸得牙疼,但还是必须得以当地人意见为主嘛,所以也只好咬着牙巴认下了这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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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让我更酸的还是横批门楣之下,两柱顶头的雀替上各有七言绝句若干。行草结合的江湖体风格,对于我这种没有一点儿书法基础的人来说,真是要了老命!太特么难认了!!

恭惟贤(龙)馆甥台,积德剏守垂万代。
各▢迁居大屋来,工师求木造高(台)。
巨室(好)似五柳栽,渊源还差三槐柳。
彭城老(角)今宛在,汉穷宗风永不改。
戊寅经始▢樑棌,辛巳(乃)成▢安怌。

连蒙带猜,囫囵吞枣,总算看懂了个大概。

首先,门柱与雀替所书,不厌其烦地频频提及“彭城”与“汉室”,足以证明碉楼主人确系刘姓无疑。而且“清风”大哥甚至直接道出了主人唤作刘狷(小名音译),可惜名不见经传,查不到任何资料。

其次,我的G点总是与众不同。虽说认字不全,但这一点不妨碍我盯着抬头一句里的“馆甥”二字浮想联翩。

《孟子·万章下》:“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赵岐注:“礼,谓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舜,故谓舜甥。”又,清·梁章钜、郑珍《称谓录·亲属记》卷八“女之夫”:“甥、馆甥,《尔雅》:‘妻之父为外舅。’注:‘谓我舅者吾谓之甥。’然则婿亦宜呼为甥。《孟子》曰:‘帝馆甥于贰室’是也。又,《稗海》序:‘吾乡钮石溪先生藏书至数千函,予为先生长公馆甥,故得纵观。’是又连馆言之。”

望文生义,这是不是说明刘家香火不太旺盛?是不是女娃多男娃少,甚至可能都没有儿子?所以才会招了或者想招一个牛逼的女婿上门?或者再换一个角度猜测,刘狷本人可能是个上门赘婿,是靠外戚发家至富的?

关于我的这些妄言和揣测,作为当地人,“清风”大哥也不甚清楚,但他也明言传说刘家确实有个女子后来很有出息。

大屋基刘氏碉楼14

人云亦云,或者看破不说破,总之大多数的碉楼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不都是打卡拍照,转身就走?但废墟瓦砾之上我却流连忘返,倒不是显得我有多么的兴致高昂,不过是第二天时间比较充裕,可以不慌忙。

兴亡百姓苦,匹夫也无罪,想想“戊寅(1938)经始辛巳(1941)乃成”,偌大的一个庄园别墅足足修了三年才完工,可彼时在大陆民国却已经时日无多了。而鼎新之际,这幢碉楼怕是都从来没有发挥过它的军事作用……毕竟,土匪棒老二也都蹦跶不了几年了嘛。当然可悲的还得是刘老爷,有钱花没福享啊,屁股还没坐热呢,便被镇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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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背景之下,与刘狷剧情命运雷同的还有附近的一位陈姓老爷。

大屋基东下,合口河畔,有个当地人叫作瓦房的地方,也有一幢碉楼保存不错。同样独栋残留,没拆没换,只是可能陈老爷不及刘老爷那般有实力,所以碉楼貌似少了些许精致。此处还没有文保挂牌,据说原主人姓陈,所以我姑且名之“陈氏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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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陈老爷可不是什么官绅富二代,而是妥妥的人生逆袭,一路从长工帮佣干成了地主富农。好不容易吧,经年累月才挣下点家业,筑起这大院碉楼。可一不注意就,哦豁,解放了……

当然,附近无碑无字,故事我也是从隔壁邻居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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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吊诡之处也就像废墟上虚掩的木门,真真假假,旁观者清。反正从小就听长辈们说过,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旧社会也没有那么多的恶霸地主。不过是宣传需要,而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咯。

大时代,小人物,以及回头路,有种叫作宿命的东西,即便今天的人们,依然还是躲不过!

瓦房陈氏碉楼06
瓦房陈氏碉楼07

你以为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就是幸福了?

那是因为你睁眼瞎或者假装看不到,所以良心它才不会痛。

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假象!任何时代都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蝇营狗苟者众。有的人他也不是不努力,但终其一生也只配为牛马,永远被欺骗被压榨被牺牲。要么盲从,要么盲流,就像今天普通人的工资永远涨不赢房价。所谓梦想,那真的就是梦想,在好吃懒做与积极向上之间,或许也没什么两样。情愿不情愿的,普通人也总会被时代所裹胁。

天下大势,最终总结起来还不就剩那句屁话——这就是命。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你还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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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硐屋基周氏碉楼02

嘿嘿,扯远了,我再扯回来。

话说从头,沿瓦房顺河而下,不远有个叫作乌龙门的院落不小,看形制规模说不定原来也有碉楼,可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除了一个朝门遗址上搁着一对柱础,别的啥也没剩。关键院里的一位大姐警惕姓还蛮高,问啥都是不知道,还反问我你问这些要做哪样?防我像防贼一样,实在扫兴,于是只好转身就走……

而从乌龙门西面斜上,不远还有个陈硐屋基,那里也有座残存碉楼。我走到了它的背后,哪怕碉楼“谢顶”,哪怕墙面被柴火熏得黢黑,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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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硐屋基周氏碉楼04

可以想象,这幢碉楼以前或许还算精致,因为顶部墙面上还有不少彩绘残留。

据说此碉楼主人为周鼎金,系解放初期川东著名剿匪英雄,原南川县第四区暨水江区长石乐斋之岳丈,其女周国才,为协和女中学生。

旧貌新颜,换了家女主人,这位正在拾掇秸秆的大姐明显就要热情大方许多,让人很是受用。有问必答,大姐她告诉我,因为还要住人,也因为力有不逮,所以碉楼拆了顶开了门,最终与隔壁砖房齐平。主体绝对是保住了,但如今也再难看出碉楼旧模样。幸与不幸两说着,起码要比乐善桥桥头那幢碉楼片瓦无存的好……

后记

一切刚刚好,或许还能更好!

我想追忆一段似水流年,却情不如所起,不知道被儿时的单车给载到哪儿去了?

直到最后越来越沉默,像青春,不明不白的就结束。

本文由 江子渔 发布在 游记 专栏,并贴了 等标签。

共有 2 条回应

  1. 开路者 说:

    年久失修,如果能修缮一下应该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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