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白马山上打秋风,寻碑未果,悻悻而归。于是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从赵家到白马又转道长坝,喝了碗油茶,然后便一头钻进青龙峡。来都来了嘛,还是要到附近网红打卡地——挂壁水渠、纸片桥和腰占铁索桥点个卯。
挂壁水渠
在重庆市武隆区长坝镇、白云乡与大洞河乡之间,有一道天堑暨石梁河峡谷,沟深林密,水流湍急,一直阻碍着当地人民的生产生活。甚至于一二十年前,铁矿(大洞河)乡,还是武隆唯一一个需要借道他县才能到达的乡场。


当年,从武隆县城到铁矿没有路桥直达,必须借道南川,从乐村再绕到大佛岩……
时也命也,利弊交关,天堑虽然阻断了无数代人的交通,但同时也一直蕴藏着丰富的水利资源。所以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石梁河流域突然如雨后春笋般,陆陆续续地冒出来许多小型水电站。而与之相伴的,两岸悬崖绝壁之上也就诞生了一道道绝美的人造景观——挂壁水渠。
其中,尤以青龙峡和扯情岩附近的两段水渠风景最美!

青龙峡的美好像小家碧玉,温婉而富有诗意,让人不觉流连忘返。而扯情岩的美则有如穿肠烈酒,危乎高哉,又让人没来由地想要大喝一声或是高歌一曲,像江湖儿女一般的快意恩仇!
传说古时候的青年男女于此登高约会,故曰扯情。又有老辈子说是山势如旗迎风招展,且名扯旗……那么浪漫也好,威严也罢,到底是扯情岩还是扯旗岩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的人们只记住了这条美丽的挂壁水渠。

岁月静好,有一道光照到我心上。
作为视觉党,以出片率为最高指示的话,我个人推荐总结:青龙峡适合拍美女人像,扯情岩适合航拍短视频。当然,季节时令、天气与光线什么的,那就要看人品论长相。反正我的运气和人缘一向不咋的,不敢奢求!除非,像农家乐老板说的,三年疫情期间曾经有一拨游客被驻留许久……

或早或晚,总之我又来得不是时候。
前两个月的大天干,干得水渠都快见底,水电站都差不多要用爱发电了。但守渠人依然步履不停,坚持每天巡视,清理断枝落石,查漏补缺各种防患于未然。特别是近年游客驴友多了起来,心头更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安全责任重于泰山,这份工作好干也不好干啊!
农家乐老板是守渠人的大哥,所以留宿那晚我与他两兄弟聊了好久好久。

大道通“渠”,两兄弟都是修筑挂壁水渠的元老。当年,石梁河两岸没有修通水渠之前,他们赶个长坝场都必须听着半夜鸡叫就开始翻山越岭。而水渠即成,除了发电、饮水和灌溉,也多出来一条快速捷径。沿着水渠如履平地,他们可以直接走出青龙峡口,节省大半的路途。
所以说,如今我们看山看水好不惬意,却也是因为曾经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扯情岩挂壁水渠修建于 1996 年,长约四公里,其中明渠 3500 米,半隧道 780 米,垂直落差最高将近两百米。
当年李叔他们兄弟俩与几百人的队伍一道,一锤一镐,开山裂石,耗费三年光阴才最终打造出这条绝美的人工天河。不过,当有人把它比作重庆版红旗渠时,私以为那还是有些过犹不及,毕竟九十年代的建筑技术与六七十年代的施工难度相比,已不可同日语语。诚如李叔所言,起码他们没有“荡秋千”,而是直接从两端齐头并进,进步神速的。
俱往矣,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也不过才匆匆二三十年光景。


危乎高哉,美则美矣,安全问题还是不能小觑。在这里我也想给没去想去的朋友们提个醒,一定要注意安全!
首先,尽量别背双肩包,不好过路,不好“错车”,也容易绊落悬崖。挂壁水渠最低矮处,人蹲着通过都容易碰头。其次,能不扶栏杆就尽量别扶,胆小如鼠又情难自抑那种最好别去。我观网友视频,有主播全程扶着栏杆在走……不由想骂他一句傻逼,因为那简直就是在作死。栏杆铁索只是最后一道保障,其本身并不十分牢固,而且已有损坏,扶的人多了则更会松垮异常。如果全都扶着走,栏杆就会坏得更快更多,恐怕有人也会死得更早!就算你侥幸得活,那可能也害人不浅了……
腰占铁索桥
新时代有新时代的开山壮举,旧时代有旧时代的砥砺前行,一代代人为了生存,为了发展,前赴后继,甚至不惜性命。回忆如同华丽的乐章,在这幽深的峡谷沟壑间,碰撞出不同的时代回响……

民国 31 年(1942),全国抗战如火如荼之际钢铁奇缺,孔二小姐(孔祥熙次女孔令俊)来到长坝创办钢铁厂,因为交通运输困难,铁矿石只能靠人力肩挑背扛。当年花费两三个小时,才从铁矿(大洞河)乡翻山越岭而来的背矿工人,走到扯情岩对面的葫芦山被幽深的大洞河峡谷所拦阻,于是铁厂便在此处架起一座铁索桥。

当年背矿的工人们战战兢兢地跨过这道铁索桥,长出一口气后,习惯了就在桥头附近“打个幺站”,即稍作休息,简单的吃点喝点。久而久之,桥头就有了那么一家幺店子,然后此地地名也被人们直接唤作了幺站(腰占)。

“四川人生得憨,认字认半边。”
当年文盲何其多,当地人至今仍称背矿为背广,并对腰占铁索桥上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故事和经历耳熟能详,代代相传。
栉风沐雨八十载,铁索桥历经数次翻新和维护,早已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但是当年的铁索桥却修得极为简易粗糙,桥底以及左右两边各牵两条铁链,再铺上木板就完事。而背广的人那么多,负担又那么重,所以桥面老是晃晃悠悠,最夸张的时候能够晃到一米多高,以致失足坠崖者无数。

孔二小姐可能也是真的千年老二,抗战时期,她所创办的长坝钢铁厂,钢铁产量也仅次于从綦江采矿的汉阳钢铁厂暨后来的重钢,位居第二。而从抗战到“大炼钢铁”,铁索桥晃晃悠悠,巅峰时期每天经过的背广工人早已不下 2000 人次。
七八十年,七八十米,在这样的一个高度和维度,我仿佛还能看到当年桥上负重前行的人们脸上的憧憬与自由,也仿佛还能听见不堪重负的劳改犯纵身一跃时的挣扎和怒吼……

我从桥上经过,桥的尽头连着荒芜。
小时候常听老人们提及当年他们担广如何如何的辛苦,可等我终于设身处地的来感同身受,故人却早已远去,而山路也湮没在了时光这条河流。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抽着烟哼着歌,我在桥上不停嗫嚅徘徊着。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活着活着就看淡了……
我遇见风,可她从不为谁停留。
我淋过雨,依然不解“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后记
大洞河(石梁河)峡谷,山高水长,沟壑纵横。我翻过山也下过河,虽然未竞全功,却也不禁要被自己所折服!

我真的尝试过,也真的放弃了!
我本意是想玩一场穿越,想从腰占铁索桥沿着以前背广的老路,一直寻迹到铁矿。结果只在桥头的葫芦山上辗转腾挪慌不择路,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我也愣是没搞明白到底路在何方?而天色已晚,照我这种骑驴看唱本的节奏,估计找到后半夜我也钻不出密林,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等到回来仔细研究过地图和地形以后,又觉得貌似我没走错,我所走过的应该正是当年背广的老路,其实当时我亦发现了一小段的路基有着明显的人工修砌痕迹。可惜最后实在钻不动,连毛狗路都看不出来了,我是真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人生不就是一道道选择,有时候选对,有时候选错!我的计划也从不完美,就像我其实也是经过了网红纸片桥的,可惜只是匆匆一瞥风驰电掣。因为时间脚程的关系,我甚至都没想过要停下来留个影,以至于最后连打卡都不算,真的变成点个卯了。

人生况味,苦乐自如,有所失亦有所得!我其实也没啥力气好遗憾的,因为这篇文章本来都要写完了,结果 APP 抽风没能保存上……爬了两天格子,小三千的字数啊!我差点儿一句原文都默写不出来,只好连夜推倒重来。唉,我是真不喜欢糊二火!!!最后,我只想说长坝的油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