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K的游记,早对涪陵那座神仙桥种了草,但以我一贯的风格,除非是顺路,不然不论去往哪个地方都不可能单独只去某处打酱油,因为抠搜如我是最忌讳又费马达又费电的。所以忙里偷闲时,我在地图上慢慢就画出了一个大圈。而环线之旅第一站,就出涪陵北站不远,一个叫义和的江边小镇。这里风景如画,这里有山有水,有古桥、有石刻、有怀清台,也有五步阵,还有庄园大院里摆不完的龙门阵……
01万寿桥
涪陵万寿桥,位于义和镇鸭子村(鸭子坝)四组,修建于清咸丰丁巳年(1857年),为涪陵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以寻桥之名出发,所以首先打卡的自然也还是桥。万寿桥古色古香,心下也是早就种了草,所以才背了脚架来拍慢门。殊不知当晚在旅馆床上,一边“葛优躺”一边整理图片时,手一滑,点无线传输点成了格式化,马上点取消也没能抢救下根鸡毛,所有照片和视频都被删个干净,一天白跑……
因为有备卡,所以取卡之后也没想着再去补拍,迷之自信回重庆以后电脑能够恢复。结果,你懂的……而现在你看到的所有图片,其实都是数日过后,我再约上老司机两爷子,又去补拍的,唉!
万寿桥为3孔石结构卷拱桥,中孔跨度6.7米,拱通高5.2米,东、西孔跨度5.5米,拱通高4.2米。整个桥面由石板铺成,桥长27.5米,宽3.98米,通高6.1米。
之前来时,遇到桥旁人家的小姐姐带了俩娃从大山场上回来,还聊过几句,两个娃娃也不时闯入镜头,倒是鲜活了画意。而如今再来却是冷冷清清……
枯藤老树都有,惟独没有昏鸦……只有一只落单的小猫叫得缠绵悱恻,声声凄厉。桥旁人家大门紧锁,估计人都上坡赶场去了,所以这猫才叫得这么孤独,这么粘人。
万寿桥北面中间桥墩上有圆雕龙头2颗,东西两侧各有圆雕大像1个,而南面桥墩则有圆雕石龙尾2根。
年深日久,衔珠二龙中,东边那只口里的宝珠也不知掉到了哪里去?话说这鱼形龙尾也让我很是出戏,不看前面龙头的话,我真觉得这桥里钻进了两条美人鱼,呵呵。
龙头威严,不容侵犯,但架不出藤藤蔓蔓的绵里藏针。看这架势,如果再疏于管理,几十年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这桥,或许也是个未知数。
东边桥头,原来有间观音堂,后来成了桥旁那家人的祖屋。我观网友游记,几年前还能看出形迹规模,弹指瞬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一片废墟。所以说寻古访今真的是要说走就走,不然总有吃不完的后悔药!
小姐姐曾告诉我说,当年有人出价二十几万要买下观音堂这正门,但她祖父坚决不允。而如今,斯人斯地,大概也是一切都随风去了。
关于古迹,窃以为有时候若真是有心无力的保护,倒不如卖给懂行的人们收藏呢,就像泸州法王寺里那些林林总总的石门,虽然不在原地,虽然不算全须全尾,但也算总有一隅安居之地。
若果如风,这石门纵有千钧也会靠不住,总有一天会倒,可能最后“观音堂”三个字都找不到……
万寿桥虽然是“区(县)保”,但八七年就公布的,到如今看来,这保与不保其实也没啥两样。应该庆幸的是,在你我有生之年还能得见,还见得这么完全,至少桥身如此。
桥下还能看出一些建桥以前的印迹——建桥不过一两百年嘛,想来以前河小水浅,可以顺石级下河,一跨而过。后来水流慢慢变大,便有人在对面石上立柱,搭成简便木桥过河。再后来水势更猛,才不得不垒石造桥,挑高架拱……不懂考古,纯粹个人主观猜测,想当然咯。
桥上有残碑作凳,句读不通,字迹不全,已然没法揣摩碑文所记为何。
桥头的石壁和石级上也刻有不少近代今人的涂鸦,虽无意义但也有趣,读着读着便不觉莞尔……
比如这首打油诗。从“赶场吃粑粑,小明想妈妈”一句中的小明来判断,这诗创作年代应该不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却不知出自当年哪个学生娃娃的手笔?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是个小学生,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其中有个“氷(bīng)”字,肚里没点儿墨水的人怕是也认它不得。还真是奇了怪了,呵呵。
……
去大山往上走
三角粑在招手
加点劲赶快走
抱大山粑到手
香又甜吃起走
热粑粑不氷手
……
越读越有趣,呵呵。
02涌秀石刻
离万寿桥不远有一条沙滩河,原名风滩河,河边有坨巨石,长12米,宽8米,高4.5米,石上阴刻“湧秀”二字,字大如椽,字径1.46×1.2米,字距0.29米,也是涪陵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石刻开凿于明代,具体年代和作者不详,民间传说是陈友谅手笔,但如此风马牛不相及,比起建文帝随处可见的遗迹传说更加不靠谱,也只能姑妄听之。
相传陈友谅在鄱阳湖兵败后,其实未死,竟然化身逃到了沙湾这里。听说风滩河之名后,陈友谅认为自己是“亮”,现在遇到了“风”,也就该被吹熄了。而眼前风河急风涌浪,更像自己漂泊浮沉半生,看来这里便真的是归宿。而此地风光秀丽,山水旖旎,风水也是极好,若死后穴居于此,定可保佑子子孙孙有如浪涌景秀之前程远大。于是陈友谅便顺手扯下茅草作笔,在石壁上大书“湧秀”二字。之后,又请来石匠刻印,并以佩剑相赠作为酬谢……这故事情节,端的牵强附会,也不知是当地哪个文人雅士杜撰的,子渔我改编了半天也不甚满意——没办法,自己都不信的嘛,哈哈。
03涌秀桥
我和老司机在涌秀石刻前揣摩玩笑的时候,近旁人家又走出一个小姐姐来,很是热情的给我们描述和介绍。小姐姐也在某博物馆工作,正好回家来过“双节”的,所以对文物古迹有着一种由衷的责任感。她以为我们是文保部门的,想说建议我们要好好的保护这方石刻,结果不曾想我们只是一群无权无势球都不懂的土鳖,哈哈。
不过,经由小姐姐介绍,方才得知离此不远,几十米开外还有一座古桥,保存也算完好,于是便邀约同往。
前后左右,桥上桥下,无碑无字,当地人亦不知此桥何名。因为临近涌秀石刻,沙滩河都被堵成了涌秀湖了,那这桥我也就姑且名之涌秀桥吧,反正无名无据,无处可考,只能揣测建于清末。
小桥虽小倒也精致,尤其难得桥上有一石雕,粗粗一看,头小且短又不规整,便以为是龙头被人敲掉了一截。但等到凑近了细看才恍然大悟——这头本该如此,保存得好好的嘛。之所以短小如斯,因为本来就是“龟头”,呵呵。
龙生九子,其一赑屃(bìxì)又名霸下或唤龟趺,就是它啦。一般我们所见到的,都是它背驮石碑的样子,虽是龟身,但有龙头也有龟头。不过桥上的确少见哈?所以我说难得,想来这风滩河果真名不虚传,当年必定是波涛湧秀,让人不禁联想到《西游记》里的通天河,想到驮了师徒四人的那只老龟,会不会也是赑屃?
风滩河上,眼前这赑屃,头顶方宽且有祥云纹路,状若王冠,嘴大如盆还目光炯炯……
04刘作勤庄园
搜过俩桥,便借道琴台(琴台村,传说此处曾有怀清台)蹿去长江边,寻找洋房子。第一次来时我没去,但有老司机一道,不烧边油改烧汽油,我也就不考虑路程远近了。
刘作勤庄园也叫“刘家大院”或“洋房子”,位于涪陵区义和镇朱砂村3组。庄园中西合璧,两进院落,二楼一底,有三道防线,30间房,建筑面积约1500平方米,总占地面积约6000平方米。
事有不巧,管理员出门去了,没能得进,所以我也没打算要对这庄园做详细介绍,反正网上都能搜得到。但是作功课背书的时候,在房子里边,关于刘家人的故事,曲折离奇,慨叹唏嘘,反而更加吸引我注目。
▲ 照片正中戴帽老者便是庄园主人刘作勤
刘家大院的历史就是清末到近代,中国乡土社会变迁的一幅宏大画卷。社会变革、时代沧桑,人性善恶,命运沉浮,在刘家主人身上尽皆全部应验。
第一代主人刘作勤是前清秀才,靠着走街窜村做小买卖和搞贩运发家致富,娶妻生子(刘廷伟和刘廷辑),后建庄园。
1940年代,抗战吃紧,刘家慷慨让出大院,被改成了到处晾晒着绷带和被单的伤兵医院。彼时,其孙刘庶凝未满18岁,也毅然决然在南京金陵大学投笔从戎,参加了中国抗日远征军。在印度受训过后,便开赴中缅边境,在云南野人山一带与日军作战,现在的“云南腾冲抗日将士纪念碑”上仍然刻有他的名字。
▲ 1945年在印度受训的刘庶凝,年方17岁
1950年,刘廷伟(刘庶凝之父,庄园设计者,毕业于北京大学土木工程系)、刘廷辑(刘从矩之父)兄弟二人去涪陵城参加“涪陵县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大会”,返回庄园途中,在一个叫岚娅湾的地方,被久候多时的土匪团团围住,随后两人被押回庄园,叫开大门,刘家财物随即便被哄抢一空。
1951年春,涪陵土改,刘家成分被划为大地主,从此被赶出刘家大院,迁往附近农民的茅草屋。
1953年,刘作勤去世,终年80多岁。
土改时期,廷伟、廷辑兄弟自打进了土改学习班,再也没能回家,至今死因不详。
▲ 著名学者何智亚正在与刘从矩(正中)访谈
彼时,庶凝因为参军,已经辗转到了台湾,而从矩还在长寿师范学校读书。家中就剩下刘家两妯娌还都是地主婆,备受吊打和精神折磨,最后庶凝之母不堪受辱愤而跳粪坑自尽,从矩之母等到土改结束也郁郁而终。
因为出身不好,从矩则更要努力挣表现,入了团,当了学生干部。母亲去世的时候,隔房八表姐步行一天一夜,走了100多里山路来奔丧,告诉他他妈妈死了!而刘从矩却不敢回去,也不敢哭,只有在熄灯以后,捂着铺盖窝深夜痛哭……
▲ 1970年,刘庶凝、刘诗群和游小玲一家在美国合影
后来,从矩累官至长寿县政协副主席,业已退休。而庶凝又从台湾远渡重洋到了旧金山,半工半读,并开始写作,发表了几百首诗歌作品,曾获1982年全美文艺创作最高奖励,为著名美籍华裔诗人,并最终成为内华达州立大学教授,在异国他乡成家立业。
1994年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里,收录了一篇庶凝的《还乡梦》自序,此情可待成追忆,斯人斯地,已是家国江山几万里……
然而汗颜的是,子渔我读的恰好也就是这版教材,但是对于这篇文章居然毫无印象!不知道我的同龄人,同学当中可有谁人还记得么?
中美建交后,刘庶凝多次回国探亲访友和讲学,先后在北京师范大学,四川师范大学,重庆西南师范大学,海南大学讲学。
再回故土,兄弟姐妹重聚首,纵是乡音未改,却也挡不住少年到白头。
05大山场
故事讲到最后,心情莫名沉重……就像刚看完了《巨流河》和《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何况离开庄园,绕道大山场时,本也没多大看头,本想就此搁笔,但为了说明我们走的是个小环线,还是插两张图再结束吧。
大山这乡场也算古镇,但新屋不多,老房也没剩。一条街走到底,我就只看到了一间破败的老房子,接近清末民国的风格。以致于好多人都把这旧粮站也当古董,过大山必打卡。关键这粮站如今属于私宅,变成了酿酒场,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糟味儿。房子不咋的,倒是勾出了某人肚里的馋虫——院内铁将军把门,有狗狂吠,关键粮仓前堆满了杂物,进不进的也没啥区别。所以懒得喊人叫门,就跑背后小山上拍个照,算是到此一游。
山长水远,江天辽阔,修几世佛也不若现世报。县官不如现管啊,义和镇、大山场这地方的风水到底怎么样?或许要问问土地公婆才知道。
前尘往事,白丁过客,也只有把自己所谓童年的一点点不幸,把前半生的种种平淡无奇,都放进时间这条河流,作一场宏大的对比,我才会觉得我啥也不是!但我庆幸自己生在了一个好时代,不算最好,但也顶数不赖。起码如今,我在游山玩水。至少现在,我能含蓄表达。有限的自由也是自由,因为有限也更加弥足珍贵!
嗯,第一次,玩到最后,还玩得这么沉重。
啥也不说了,停笔,刹割。
《义和镇》
《涪陵这个乡镇遍地是宝贝,居然很多涪陵本地人都还不知道!》
《【涪陵往事】关于义和这栋房子,有很多故事。。。》
《涪陵刘作勤庄园往事》
《探秘刘作勤庄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