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白马山的缘分不浅,七八岁的年纪就被迫跟着大人翻山越岭,走过路过。但我与白马山的缘分其实又很淡,无论风景与人,新朋故旧。不爱,那便不必找任何借口!往事如风呵,人心与人心的距离嫌隙,一辈子也没法修复。
城门洞
白马山位于两省(重庆、贵州)三县(武隆、南川、道真)交界地,风物与人自是别有不同。比如,这一带的人们都酷爱喝油茶来着……


我从南川来,想从白马镇上白马山,结果发现没有直达或者路过车盘的班车,只能借道武隆县城。交通不便却与公路无关,车盘早在解放前就已修通公路,暨抗战时期的川湘公路,后来的国道 319,现在的 G353。但是今夕何夕,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武隆至涪陵的沿江公路通车伊始,白马山上的这条经济大动脉就开始失去了造血功能,日渐没落。而从一个乡降格为一个村,车盘还是一如既往的闭塞。山太高了,车太少了,和我小时候的刻板印象,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上山下河,我往山里钻,本也不为一场繁华闹热。


寻路背书,我来是想找一条古道,一条从乌江边的羊角古镇(旧址,已淹没)出发,翻越白马山,经城门洞、凉水井、大沙河,最后从分水岭进入贵州境内的路线。
不过古道十不存一,许是难找,但城门洞作为天然地标总是一直都在的。
城门洞,位于白马山北部,今车盘村境内,海拔 1200 米,洞高 80 米,宽约 50 米。因为绝壁危岩天然洞开,山势形成一道天生桥,而桥洞又状如城门,故而得名城门洞。白马山巍峨高耸,川黔古道选择从此穿洞而过,也是因为地利缘故。沿着洞底的河床蹊径,肩挑背扛,贩夫走卒便可以直插车盘洞,而不必舍近求远翻山越岭绕一大圈了。


作为典型的喀斯特台缘地貌,城门洞附近另有大洞小洞旱洞湿洞若干,深浅不一。大者可辟为陋室,小者亦可遮风挡雨,而湿洞则在丰水期水势粗如黄桶,所以当地便修了一个小型水电站把水给拦了。而我来的也不是时候,苦逼的 2024,刚刚经历了两个月的大天干,河床里早就不见一滴水了,遑论瀑布!
洞若观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谁又知道,绝壁之下的洞室到底是曾经的幺店子还是牲口圈棚?


这条路,我仿佛走过,却又记不清楚!山河无恙,岁月苦楚,当年幼小的孩子根本分不清方向,更加不会欣赏风景,只能没有选择的亦步亦趋的跟着。
条条古道通贵州,但却被如今四通八达的国道、县道和乡道切割得体无完肤,难觅踪迹。所以我说是来寻古道的,恍眼一看,林深草莽,还找他个毛线哦!寻个地标打个卡就够了。赶紧地喝罐八宝粥,下一站 , go go go ……
毕竟触景生情,我也不似道长,无须做具体路线研究,呵呵。
万寿桥
大沙河其实不大,平日里也只有一条涓涓细流,抬腿便过。但是你懂的一遇山洪暴发,古道上的人马就只能望河兴叹了!



所以一条河上,从木桥到石桥,修了垮,垮了修,反反复复。直到最后万寿桥落成,才终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有定数。
万寿桥修建于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桥长 12.3 米,宽 3.4 米,高 7 米,全部条石垒砌,拱券结构,是武隆区为数不多的古石桥代表作。虽说并无多少吸睛亮眼独到之处,但毕竟也是已经 200 多岁高龄的老桥了,又胜在隐与山野,无干无涉,保存完好,足以自傲了。


此处已深入白马山腹地,人迹罕至,大片大片的原始深林郁郁葱葱此起彼伏。
古道荒废日久,古桥也长满了青苔和枯藤老树。虽然没有昏鸦,也没有西风瘦马,但是斜阳残照里光穿罅隙,我依然仿佛能够听见古人们的窃窃私语一样,想象着川盐的齁咸,想象着黔药的微苦……
嗯,回忆里的芬芳,充满了一种诗意的味道。


山高水长,水至清而石无色,却都被这一抹初秋的金黄,统统揉进了旧时光。


秋意浓,人萧瑟,所谓落英缤纷却也终是抵不过弱水三千和一瓢一饮的百般纠葛。人心都是充满了欲望的,再美的风景她也留不住挡不住。
黔蜀门屏
过了万寿桥不远,有一旧乡场遗址湮没于密林深处。再往里走,至黄柏淌暨白马山最高处,海拔 1800 米左右。

到了黄柏淌分水岭,便是川(渝)黔交界了。旧时古道路旁,两省边民常常发生边界纠纷,推诿扯皮无数。重庆丰都籍的贵州正安知州郎承谟,以川黔两省世代睦邻友好为重,于此立碑为界以绝后患,得到了两地边民的一致拥护。
碑曰“黔蜀门屏”,4 个大字字长 47 厘米,宽 30 厘米。上款题“知贵州遵义府正安州事蜀东郎承谟谨识并书”,下款落“光绪壬寅岁季夏月中浣谷旦”,字长 6 厘米,宽 5 厘米。光绪壬寅暨光绪二十八年(1902),虽说已是 20 世纪,但也一百多年了,此碑久经风霜却依然保存完好。惜我与它无缘,明明近在咫尺却被检查站以森林防火为由婉拒,好话说尽也不得其门而入!唉,我又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洞河
我其实也是一根筋来着,不撞南墙不回头。有心无意,这趟也委实不顺,各种被拒被拦和被坑,就像两天后在大洞河河谷的痛苦经历一样。


我从长坝青龙峡沿着挂壁水渠摸进来的,本想着从腰占铁索桥走去铁矿(大洞河)乡,然后就可以直接回我水江老家了。结果被网友轨迹带偏,生生一通好绕,不得不在扯情岩寻一农家乐住了一晚。第二天也是听从了农家乐老板的建议,直接穿越大洞河,于是从被带进沟到被带进河,这一趟的苦逼遭遇我倒算是占个齐全了。


如图所示,卫星地图上看不出来,大洞口其实被一小山坡所堵。石梁河和跳磴河的水从大洞口鱼贯而入,然后又从山坡后的显龙洞悄没声息的流出。要想翻过这山坡,那就得先过了眼前这河……

事实上从前面小河口电站的拦河坝开始,我就被逼下河了。农家乐老板所谓的水浅,那也是要过腰的。而因为光线折射的缘故,眼见着水深可能也就没过膝盖,所以我在坝上也是纠结了老半天,到底脱还是不脱?呃,我说的是裤子咯。
其实纠结也没啥卵用!第二次过河,我连鞋袜都懒得脱了。第三次……如你所见,水已没过胸口,我彻底湿身了。
算上试水和补镜头,我还连下了三次,唉自作虐不可活!

总之就为一句话:“来都来了!
”纵使前路漫漫,那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尽管我也不停地打过退堂鼓。总之就是咬紧牙关,没有吃饱也得硬撑了。
事实上,除了早上那碗油茶,一天粒米未进了。农家乐没有小吃零食,想带干粮都都没有办法……
事实上,整个大洞河河谷都被水电站抽干了,没想到临了临了却堵我在尽头。


听了老人言,同样吃亏在眼前。
我之所以听话要穿越大洞河,真不是为了风景和当年的起心动念,只是为了抄个近路而已咯。因为我知道铁矿有班车可以直达水江和南川。
刚刚经历了两个月的大天干,石梁河还有一股潺潺流水,跳蹬河则直接见底了。所以我也没兴趣往里深探,去找七彩梯田钙化池了。也幸好没去,因为晚上我还要摸夜螺丝的……

大洞口不深,洞底数不胜数的矿泉水瓶彻底恶心到我了!不明白那么多的人明明喜欢,为什么又学不会珍惜来着?带走垃圾很难么?某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却也没想过要丢个空瓶子来减重……
洞顶有个“脚印”状若如来神掌,真希望哪天能够发威把那些天杀的,不干不净之流,一掌给拍死在沙滩上!
后记
等我走出大洞河,已是下午五六点钟,距离铁矿街上还有 8 公里左右。累得一逼,望着全程上坡我就腿颤傻眼了。想拦个摩的,张口就要价一百蚊又把我给吓退,这趟费时费力预算早就超标了,8/100 的性价比,我是真心舍不得!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走停停,实在累了就大马路上直接挺尸,一路上我也睡了两三次,是真的睡着那种,实在太累了,又累又饿但也架不住睡意袭扰!要不是夜里下起雨来,我都不准备去街上了。
最后到得目的地,已是半夜两点多。想着深夜敲门写号不易,这个季节天色也亮得较早,最多还剩三四个钟头,索性就在广场凉亭里对付得了。结果三点多钟,又有大风作妖,冷得我直跳,于是我没有哭晕而是直接睡在了厕所!这一趟,是真把老子给整破防了!有史以来,有屎以来……
不得不说,铁矿(大洞河)乡的公厕,还算干净来着,呵呵。


其实,早在车盘我就破防了。
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多年前,某个小屁孩儿在这门口等客车的时候,等得不耐烦,还把一个新锑锅给坐瘪了,被我妈好一阵怨怼。当年这栋楼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真真的物是人非了!作为过客归人,一时之间,依然落魄如我竟无言以对,说不出是何种感受。
不过是换了个门头,不过是羊肉味道十里飘香来着……

可我到底心大,美其名曰乐观,就算是去找纤夫栈道被淹了,去找“黔蜀门屏”被拒了,绕路,湿身,甚至破天荒的像叫化子一样睡到了厕所……风风雨雨,苦则苦矣,依然乐兹在兹!
在白马山翻过检查站,下赵家乡的时候,眼见着眼前风景大开大合,某人胸中块垒便又好像挡不住一股气势磅礴。不禁想起了那句刷烂屏的:“道友,山高路远,如果找不到答案的话,就去找自己吧。”
人生风景,不外如是,翻过一山还有一山,淌过一河还有一河。白马啸西风,归人不似客,山中岁月尽蹉跎!!!
我错了么?
我失败了么?
我又后悔了么?
不不不,你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