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环三涧,天铸铜城,通江得汉城穿越访古

毛浴古镇出来,已是夜幕低垂,本来打算到永安住店,明早起床就可以直上得汉城。但是老师机开了一天车,有点困,于是决定当晚就在半道上的瓦室镇歇脚。

瓦室镇不大,江边一条街,半山腰一条街,一到夜里显得有些冷清。好些旅馆都没开灯,路边问了好几家甚至不营业。我俩从江边一直找到半山,好不容易找着一家,环境还不错,只是这价格……出门在外,我们也都不讲究,都是能省则省,死抠的主儿……于是最后又从半山找回到江边。不为啥,只因为为价格便宜一多半,呵呵。

开门见山,凭栏望水,在五十元一间的“江景房”里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个大早,沿着通江溯流而上。

一路上,通江水慢慢由黄变绿,地名路牌也开始渐渐有了诗意。过了烟溪到碧溪的时候,一湾碧绿如翠让人再也忍将不住,于是车泊江岸,俩人下去耍了一会儿水。

老司机说:“难道碧溪这个地名是寓意此地江水永远不浑么?”

我呵呵一笑:“哥,我昨晚有看过地图,上面还有沙溪、泥溪、铁溪和松溪……”

到永安镇上匆匆吃过早饭,便往后山的得汉城赶。

朝阳还在云里捉迷藏,苍茫的雾气将散未散,而我们业已开启寻城模式。

得汉城又名安辑寨,位于巴中市通江县城东北45余公里的永安镇得汉城村山上。

得汉城四周悬崖陡壁,高30余米,海拔400余米,三面临涧,背靠群山。民国吴世珍纂编《续修通江县志稿》)记载:“脉自火天山岗分支,东南下,长岭陡落,形如蜂腰,名鹅项颈,至此突起山峦,状似鹅头,四面峻壁,其上平衍,可容数万人。断崖间多前代遗踪可识。

相传,刘邦“王汉中”,招募賨人平定“三秦”,丞相萧何留守巴蜀,并以此为根据地,储粮屯兵,“汉高帝据此以通饷道”,击败西楚霸王,灭楚兴汉而得天下,故名得汉城。

千年以后,蒙元兴兵犯宋,壁州(通江)籍将领向佺自江西入蜀,提兵镇守得汉城。南宋军民上下一心,苦扼秦蜀咽喉,浴血奋战24年,战功赫赫,得汉城也因此荣膺“川中八柱”之一。

又过了七百多年,中共红四方面军所建立的川陕革命根据地,得汉城又再度成为其大本营和后勤基地。

今日寻城,一改我往日误打误撞喜欢惊喜的风格,因为同行的老司机喜欢踩点“循迹”。不过,山高林密总有地图和肉眼所不能及,GPS再牛逼也还是没有当地人心明眼亮,用老司机的话说:“嘴是江湖,脚是路”所以这一路,爬坡上坎,兜兜转转,而我们动作最频繁的却总是在问路,问路,不停地问路……



风风雨雨两千载,当硝烟散尽,也只徒留一段残垣断壁……如今的东门早已无门,甚至杳无人迹,汽油一统江湖的年代,还燃“边油”上下山的怕是只有耕种和放牧,却依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一日不如一日。



东门有不少题刻,但因为风吹雨淋,几乎全部风化不能识。我和老司机转来转去研究半天,认知水平也与小学生无异,真的认不出几个字来……如果有拓片,可能会好认一点。

不过因为寻城系列游记,前两天刚好有幸结识了西华师范大学的罗洪彬老师,他们的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专业考古了不少宋城,以后但有不明,答疑解惑都可以找他了。然后他又向我推荐了作家马恒健老师的《蜀地最后的秘境》和《你不知道的四川》。大家同样关注川渝众多的抗元遗址,所不同的我是业余门外汉,而他们成名成家都比我专业,是以受益良多。这里必须列出书名,以飨同好。

有的放矢,从马老师往日的贴子里便可获悉,上图老司机举着手机正拍照的那块题刻内容正是明代正德四年,四川巡抚林俊题于东门石壁的“峡起行龙帐,云归放鹤台。”旁边还是林巡抚“先考妣来视感怀的”《行营梦》:

生前梦里忆趋陪,随叶玄城事转哀。
诗草长风吹北去,乡心流水顺东回。
马鸣小队转行帐,花落平溪绕旧台。
万里双魂自灵气,撝河瑞为老儿来。
壬河屡捷尚迟收,得汉弥孤两月留。
地尽关山曾梦到,野清营垒有神游。
风尘九死丹心在,灯火三更老泪流。
拜祝师成还睡旧,不烦巴岭恨林鸠。




西门是闭门,有名无实,我俩傻兮兮的梁上梁下和悬崖边,踅摸了半天无果。

得汉城广有泉源,所以西门内悬崖边上的坡地也被辟为良田,而且至今仍有耕种。丰收过后,三三两两的牧牛正点缀田间地头,咀嚼着青草和阳光,悠闲得很。



因为此路不通,是以西门一段城墙,按理应该是古墙无疑,只是不知是宋墙还是汉墙?


从西门,沿林间小径走到城北,悬崖边上有巨石平整为台,或为古时晒坝或者军火车间也不定。



平台上可以一百八十度纵观对面擂鼓城无敌风景……风霜雨雪,日升月落,无论谁,无论什么时候登临绝壁,举手投足都能轻松拾起一段山河岁月……风景大美如斯,就应该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打什么破仗啊?


北门就在“观景平台”下,一处巨石中缝,门不大,刚好有村民在门口处存了一捆柴火,本该是关卡设防出入禁止的场面却被我生生脑补成了小扣柴扉的情境。看来,我真是被美景温柔了内心啊,哈哈。




北门外,除了一个闲置的神龛,基本没啥遗迹,倒是有两处涂鸦刻石,一个应该是成城或是记事的落款,但余字不多,我还只能辨识仨字:“□□元年□月”。另一个“活捉何东林”,是红军时期留下的标语口号,这何某人据说是当地大地主,同期还有一个“活捉田颂尧”的同款,不过我并没见到。


北门沿悬崖一线皆有筑墙,至今仍有残存,中间甚至还留有一段战壕,完美展示了古今战场的交替接力。

当然,今天对阵的只有我和老司机,各占一端,举起相机互摁快门……咔,咔,咔……




▲ 得汉城内的清代宅院(李家祠堂) 摄影:恒山

从北门踱到公路,再度返回城中,老司机提示我公路边上一幢破败的老屋是红军时期遗迹。门前的柱础是一对残缺的石狮,很有型,很美观,但因为老屋已然破败不堪成了危房,被围上铁丝网,不能近前。我考虑去完南门回来,再翻进去慢慢细瞧一番……结果最后我从南门直下了红军造币厂,忘了返回。所以这里直接借用马老师的图片算了。


得汉城现存城门都比较秀气,仿佛两千多年的时光是不能承受之重。是以到得南门之后,发现也与北门“柴扉”无异,我还真是对门没了多大兴趣,尽管南门很可能是当年出入得汉城的主要路径。


现如今,路不当途,南门更是形同虚设了。但门前岩壁上诸多的摩崖题刻很重要,宋元明清各个时期都有,从风化程度上考量,有专家推测最远的还有汉代题刻。但具体是哪一块,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这门外汉看哪儿哪儿都差不多,风化褪色之后,我能认出来的字本来也没几个。

但“安辑寨”、“山高水长”、“雄镇巴西”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有了马老师的珠玉在前,一番对照,我终于好不容易认出了这一块就是林巡抚的“地环三玉涧,天铸一铜城”。

而这一块视其风化程度以为很古,但细看文字“查办放发四境一切防剿团练招抚粮运杂差事件司(昏钟)福”……感觉这话又有些不白也不古,好生疑惑。不知确切何年?

固国不以山溪险,成城全凭众志和,”也算是得汉城上的金句,为嘉庆七年(1802年)通江知县徐廷钰题。

修斯城之峻极,水绕山环,端合汉南、川北、巴西而作镇;惟山寨之灵长,民安物阜,宛偕朱雀、青龙、白虎似成形。”为嘉庆八年(1803年),通江知县董曾持题联。

我观网上游记攻略,“安辑寨”这一面石壁上文字两年前还全部涂白,可以辨认完全,今朝前来却只能识得大半……比照循迹,搜索半天,写完这篇游记,我感觉我的书法识别水平可能要又上层楼,呵呵。


老司机建议的我拍完南门直下,去寻红军造币厂,他返去开车来接。结果我这相机飞机摆弄半天,就完全忘了这回事,哪怕是路过时还曾和院坝里正吃午饭的村民搭了个讪。

下到公路边,老司机也到了,一脸疑惑的问:“这么快?”

……

好嘛,两人又再拾级重返。


其实很近,院子就在公路边上。但说它是个造币厂,如果不挂牌子也完全看不出来与一般老屋有啥区别?因为粗粗一看,没有任何标语口号或者设备遗迹,就只是个遗址而已。



老房子的破败与沧桑,与红军有无关联,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断壁残垣,绿草青苔,凭空想象这岁月洪荒里,突然出现一群穿着土布军装模样的人们,在此间来来往往。嗯,影视剧看多不怪,其实一点不难……但是无趣,远不如我肚家坝里闹革命的鼓点激烈!得,这也要是反的节奏呀,赶紧下山去果腹招安才是。

看老司机一路循迹,我也破天荒的录了一回轨迹,后来回看,基本也没走多少冤枉路。

本想把得汉城和对面擂鼓城合成一篇,一次总结到位,但是图文太多,工作量太大,实在难以为继。待我永安镇上吃饱喝足,下午上擂鼓城,下篇继续……

本文由 江子渔 发布在 游记 专栏,并贴了 等标签。

仅有一人回应

  1. 张波博客 说:

    第一张照片就有震慑力,大片。话说这样的“寻古”真的别有一番风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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