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华天保,龙形有藏,我们在潼南一个小镇半天的捡漏拾遗

上次游记五宝天保寨时我就提到过,仅我大重庆范围内就有好多同名的“天保(宝)寨”,所以既然来都来了潼南,自然也要报道打卡。毕竟,潼南这个天保寨才是最好看的一个!

01天保寨

据龙形镇《周氏族谱·坟山图》“光玺公葬罗家湾图”载:

光玺公……生长本邑龙形地……咸丰末,李逆窜,集族中八人,董修天保寨,赖以安堵,彼居室之善待末耳。


又“志选公葬银匠沟图”中记载:

嘉庆间达匪乱,士民汹涌,公与贡生刘佑贤等倡修龙多山为寨堡,旋联保甲以捍患。蓬合二邑得以安堵,皆公调度力也。

由是可知这周家作为清末地方大姓望族,历代皆有修寨自保的传统,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避乱躲匪。从白莲教到李蓝起义、太平天国及至民国军阀混战割据,潼南这一物产丰饶的水陆要津,两府一州多县交界之地(潼南旧属潼川府遂宁、蓬溪县地,与重庆府及合州接壤,1912始设东安县,1914年才更名潼南),自然也是兵连祸接,为各方势力所瞩目,次次都躲不过。


其实,我关注潼南天保寨也好些年了,理由无他,就只为它寨墙上有个城门楼子,在巴蜀大地多如牛毛的山寨体系当中也顶数头一份儿的独一无二了。而且也因为这门楼,总会让我没来由地联想到《大话西游》里最后那一幕场景。虽然两者并不十分雷同,但如果配上同一曲BGM,我以为谁都能走出一种自带主角光环的意兴阑珊……管他谁是谁的意中人,还是天涯孤旅里的绝骑红尘。就好像总也忘不了的无厘头台词:

“那个人样子好怪。”

“我也看到了,他好像一条狗。”


文艺青年这种病,无论多大年纪也没法治。

我也是真的狗,不只单身!这趟正好有男有女,有两个小年轻可作麻豆分立于城门楼上嘛,而我自己也不介意扮作门前那条“狗”的说……结果到了一看,特么我真的想多了,门前大道不直且有树木遮挡,想装个逼凹个造型都莫法。唉,抄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哈哈,算逑。


瑞庆门,宽1.3米,高2.95米,进深6.4米,实为天保寨之后门,门洞内的门楣上阴刻有“咸丰三年(1853)”字样,由是可知此寨修建于清朝咸丰年间。据寨中人讲,是举周家三房合力,耗银近千两,历时三年乃成。掐指一算,不二百年又是另一番的沧海桑田,现代公路连通山寨以后,从此这后门反倒变成正门了。

而城门楼子其实是间破庙,里面摆放着列位大罗神仙,却关门插锁。


除了城门楼子,天保寨另一特色就是还保留着许多的城墙垛口。我也寻过重庆周边那么多山城山寨了,现代仿古的不算,老实说也才是第一次见到垛口真迹。



天保寨不大,位于屋场坡山顶,占地面积约为1万平方米,平面呈鞋底形。石砌寨墙残长472米,存高7.1~10米,厚4~6.2米。

尽管此地现为天保村,但实际真正的天保寨内人家如今只有两三户而已,且老宅几乎无存,除了一两间偏房或者光秃秃的石梁柱下的一地残砖瓦砾,再无旧迹,实在没啥看头。


倒不如寨墙根的老树让人着迷,枝缠蔓绕,根根汲地,像是一种现世的纠结正与某种渐渐消逝的历史纠缠不清。



看过诸多游记介绍我也没注意,或者说也没人刻意提及——其实天保寨最具特色,最有代表性的恰恰不是后门,而是正门即永庆门。我甚至想大言不惭的笑怼来往的众多网友一句:“你们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个个的就只知道盯着后门那城门楼子看,比起这,有毛可看的呀?


前后对比,站在正门底下的那一刹那,我真的被惊艳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最豪华最奢侈的山寨门了。虽然不曾镶金镀银,但像这般极致繁琐的雕工,就一般山寨而言,我真的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大门门洞高大宏伟,宽约两米五,高约五六米,门额立书“天保寨”三字,镶匾。门内两柱门拱雕刻各种花卉人物,其上再立大幅横匾,浮雕花纹宽边,其上横书“永庆门”三个大字,字体遒劲,虚虚实实可见不俗功力。门前正中亦有围挡(或为照壁),下有数十级长条石台阶,连通当年上下山的主道正途。


将近两百年了,前后门的木门依然坚固耐用,柏木质地,厚度大约10厘米。

我就看个门而已!岁月经年不语,城上城下百鸟争鸣。门外已是翻天覆地,又有谁人可坐城头轻轻抚琴一曲,洞穿这世事如棋局?


我亦如坠局中,进退失据,不能自拔矣……

匆匆不语,不语,下山去。

02大石桥坊

本来,因为某种残缺美,我要找的是另一座石桥坊。结果下山路上,同行的“空白”眼尖,发现了马路边的另一座大石桥坊,品相完整,雕工精美,相当地惊喜!

大石桥坊(龙形镇红岩村四社),建于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顾名思义此处本来有同期古桥的,不过解放前遭水毁,徒留桥礅,其上现为水泥公路桥。

桥坊四柱三间,重檐歇山顶,高2.85米,宽3.45米,明间、次间各三楼。


大石桥坊明间二柱浮雕双龙盘柱,上刻有二龙戏珠,左右刻麒麟及各种吉祥花卉纹饰。额刻“寿无疆”三个大字,不知是寓意石桥万寿无疆还是有桥坊、寿坊合二为一之意?本来明、次间坊面皆有嵌碑,可以一窥究竟,但因为碑面被白灰涂填没法识读,只隐约可见“石桥记”和“乾隆三十五年(1770)”的落款。


还好只是被白灰涂填,仔细清理其实是可以清理出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桥坊本身无损无毁,甚至都没多少风化痕迹,实在是难能可贵!

除了中间两只盘龙柱活灵活现,次间两柱上还有对联一幅,不过左边污损漫漶严重,看不太清楚,所以我只能识得大半联:“德沛四方寸尺镏铢遗爱远,功垂千载毫厘☐☐☐☐☐☐。

03石桥牌坊

我要找的其实是“石桥牌坊”,也是只有坊没有桥。不过一字之差,大者未必真大,小者未必就小,两者修建的年代也差不多,但是品相那就相差太远太远。


石桥牌坊(龙形镇高桥村五社),建于清乾隆五十四年(1789),距今已有232年的历史。“石桥牌坊”比“大石桥牌坊”修建还要晚19年,但因为曝于荒野,其风化程度远比前者严重堪忧许多,貌似要更早几百年还不止。


看嘛,这风化程度,是不是和宜宾那个“百二河山坊”有得一比?但我偏要找它,就是真觉得旧得挺好看的,有一种文字语言无法描述的沧桑之美。


至于浮雕内容,不信教的某人其实本来也不求甚解,只能妄测明间匾额是佛道两面,至于坐中谁是谁就不得而知。道教这面,所刻估计是镇江王爷。而佛教这面,佛像两侧分刻一横幅“气贯双山”(据说此地也叫双子山),两边柱头顶端又各刻两个大字,合为“五龙桥碑”,意即是说此处消失的古桥原来叫“五龙桥”。


除了明间的佛道两面,次间的浮雕图案也是前龙后凤,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当然理解的正反阴阳?


除了柱头刻字,两边门柱上部亦有盆栽花卉图案,门柱内侧还有一幅对联。

次间闭门,分嵌两碑,四面皆为功德碑,正面右手一块有题跋,但第一行下半句即有残损,所以也没法拼读完全。通观全篇人名,几乎都是周家“明”字辈,看来这周家确为龙形镇第一大姓,所有的文物古迹都与之关联,无出其右。

此坊,文物地图上无载,应该“三普”也没能上榜,文保碑也是2012年才立的,所以貌似查不到任何资料。但好在功德碑上有清晰落款,“乾隆五十四年(1789)”,确凿无疑。


桥坊那幅对子也还不错,“长虹卧波双山永作桥柱,贞珉竦峙一溪锁镇烟村”,由是可知,消失的五龙桥应该是一座单孔石拱桥。而“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所谓“贞珉”即石刻碑铭之美称,古代文人诚有大智慧,借代比喻玩得那叫一个溜啊!

这石桥牌坊委实难找,即便知道大概位置,但问谁谁不知道,除了附近人家即便是本村本地人氏也没几个晓得,我都一度想要放弃了。但是好巧不巧,问过几拨人,最后在马路边遇到了一位周老师(又是周家人),恰好以前他也有份参与编修过《潼南县志》,所以哪哪门儿清。

于是,我们惊叹连连寻过桥坊以后,周老师又带我们去找龙形白塔。

04龙形字库

所谓白塔,是文保牌上的叫法,其实我个人以为不妥。第一,这塔并不白;第二,我们一般人理解的白塔不是庙里的佛塔就是山上的文峰塔,与字库塔实在是不搭界。而且《中国文物地图集·重庆分册》里边也是明确叫它“龙形字库”。

这字库,我又要封赏一个“迄今为止”了!

算我孤陋寡闻,龙形字库真是我目前为止所看过品相最完整的,雕工最好的字库,没有之一。

龙形字库,位于龙形镇龙形村,始建于清代,具体年代不详。为六角七层楼阁式石塔,塔基方形,通高9.3米,边长2.15米,层高1米左右,四角浮雕蹲狮,工艺精湛。



字库塔各层以巨石凿空叠砌,逐层内收,并存仿木檐口,第一层开焚字小窗,二三层镌刻捐款功德人名,往上各层刻有儒释道三家不同的人物肖像浮雕,塔刹为宝珠式。其中尤以正面浮雕人物最多,从第三层起逐层皆有,而其他方面却只有五六层才有。但是不论多寡,个中人物雕刻那都相当精彩传神,为不可多得石刻珍品!其艺术价值和文物价值,个人以为不可估量。最重要的是还保存得那么完整!

龙形字库具体建造年代确实不详,但其实第四层有修塔碑记,只是比较高,一般人肉眼看不到。虽说同样没有年款,但落款人名为刘右贤,结合前面《周氏族谱》所云,其与周志选倡修龙多山寨一事的记叙,或可大致揣测,龙形字库极有可能也是修建于清嘉庆年间(1796~1820)。

再者,从碑文记叙来看,龙形字库也不单单只是字库,与前面两座桥坊一样,也是为修桥记功而建(字库附近原来也有座古桥)。当然咯,字库功德榜上的人名,周家人也是一串一串的,也有好多“明”字辈。

潼南小镇,半天拾遗,有意外,有惊喜!

诚所谓物华天保,龙形有藏,整个龙形镇好像就出了一个周家,哈哈。

不过,坊也好,塔也罢,无论天保寨上的风起云涌,还是这周家财大势大功劳大,却也挡不住我们外地看客的步履匆匆不停。还要赶路呢,看完就刹角,看完就刹角。

本文由 江子渔 发布在 游记 专栏,并贴了 等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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